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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-05-27 12:47

  一段木头可以是什么?

  生物学家说:“是木本植物的主体。”

  化学家说:“是碳水化合物。”

  哲学家说:“是尸体!”

  奶奶说:“是柴禾。”

  东阳人什么也没说。他们捏着精密的小刻刀,在上面舞动。木屑纷纷落下,落在历史洪流的浪花上,落在岁月积淀的经纬里,造就了一段不朽的传奇。

  但传奇是会被人遗忘的。

  走在东阳黄昏的阳光下,微风在鼻尖扫过,送进丝丝木头的香气,以及装载木头原料、木雕成品的卡车鼓出的废气。远处传来木雕厂机器的轰鸣声,即使是躲在小巷里的我也觉得有些聒噪。但路边坐着一位老人,头发花白,但仔细看在脖子处也是有些许黑发的;像树皮一样的手,握住刻刀的样子却让人觉得遒劲。

  阳光侧着身子从瓦楞间挤进来,朦朦地洒在老人的桌上,又因为木屑的原因泛起一层柔和的光,直照进老人的眼睛,又聚焦在手中的刀尖。老人置身于世外一般,不远处卡车驶入路边的一个水坑,又拖着身躯呻吟着爬上路面,但老人手中的刀尖却丝毫没有震颤,默契的手指绕着刻刀跳舞,一深一浅、一刮一划之间,手中木偶本无神的眼睛顿时多了几道灵气。

  不知不觉中,在一边观看的我早已站得腰酸背痛,然而老人只刻好了一只眼睛,远处也早已不知经过了多少辆卡车,运走了多少同一流水线上的木雕产品。人力在机械化面前的效率简直可以忽略。老人停了下来,擦了擦手,看向我。

  “小伙子,外地人吧,买纪念品不?”老人说着从一边移出一个箱子,抓了一把木雕挂坠在桌上。一样的包装,一样的线条,一样的颜色,还有一样的商标。

  我不做声,指着那个只有一只眼的娃娃头,“这个是?”我问道。

  “哦,那个是手痒了,无聊刻点儿。”老人尴尬地笑了。

  “怎么不卖那个?”

  “我做一个的功夫人家能做一车呢。”老人冷笑一声,端起茶杯抿了一口,转过头去,望向夕阳落下的地方,叹了口气。不一会,放下茶杯,重新拿起那把有些生锈的刻刀。

  夕阳像是个失去希望的悲观者,膝盖一弯就跪到山的那边去了。阳光渐渐从屋檐的缝隙中漏了出去。

  老人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目的,转向我,露出他仅有的几颗牙笑道:“呵,什么,看得起我这个慢腾腾的老头儿?”没等我回答,他便像自言自语般说道:“唉,你看得起没用,人家只看效率。赚不得钱,把木头雕活了都没用!”老人似乎失去了兴致,将刻刀扔在一旁,端起茶杯,用脚跟把装满纪念品的纸箱踹回屋里,撩起打过补丁的门帘回屋去了。

  我拿起一个还丢在桌上的纪念品:上色,做工其实都不算差,但就是少了什么。老人雕了一半的娃娃歪着头倚在桌子上,暗淡的天色使画面有些许恐怖。我从挂坠上的人物形象中看不出什么花头,但从倒在一边,睁着一只眼望向我的木偶的眼神中,我看到了悲伤,看到了无奈,看到了当今很多事物都缺失的东西。

  那视线让我觉得很沉重。我避开他,转身走了。走出巷口拐角处的最后一瞥,我好像看见了那木偶从仅有的一只眼中溢出的泪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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